月光下的舞蹈

文/郭丽莎 图/李唯佳一个秋天的黄昏。一条铺着夕阳的走廊。小米一个人，迎着风，张开双臂，闭上眼，想象着舞蹈教室的音乐是为自己而起，想象着自己旋转的样子。旋转……旋转……旋转就能乘风而上吧？就能飞到那隐藏在雾里的山岗吧？深呼吸，踮起左脚，收回双臂——转！“啊！”小米重重地摔在地上。“谁！”舞蹈教室里传来老师的惊叫声。小米立刻捡起旁边的书包，爬起来拔腿就跑。她跑出校园，穿过马路，风在她的耳际呼呼地叫，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呐喊着：“快点……快点……”出了小镇，小米来到了细细的乡间小路上。她向着夕阳奔跑，路的两边是金黄的稻田，玫瑰色的晚霞在天边盛开，把她映得绯红。“快点……快点……”心里的那个声音仍在呐喊着。小米跑到山脚下，那里有一大33

片草地，周围有高大的枫树，枫叶红得好像着了火似的。树下一间白色墙壁、灰色屋顶的房子上，一股袅袅的炊烟正在升起。“外婆。”小米走进屋里，轻轻地喊。外婆正在用一口大锅熬汤,妈妈在里屋编着竹藤。山脚下小小的村子，被夕阳一照，显得格外寂静。外婆一边往“咕噜咕噜”响的汤里撒盐花，一边笑着说：“小米回来了。”小米放下书包，走到灶前帮外婆烧火。今年夏天，妈妈从山上摔下来，再也不能站起来了,只能一天天地坐在屋子里编织竹藤。那么，小米的爸爸呢？小米的爸爸是山神，所谓山神，就是要掌管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灵一物，一刻也不能离开。所以，小米九岁了，还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总是对小米说：“你爸爸呀，34

要掌管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灵一物，一刻也不能离开……”外婆却不这样认为，她不止一次地抱怨道：“真是让人生气，怎么可以抛下妻子和孩子呢？”妈妈安慰外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外婆还是很生气地说：“我想不明白，有什么比妻子和孩子重要？”吃过晚饭，小米就开始写作业，外婆和妈妈坐在屋子的一角做着竹藤编织。她们的手特灵巧，不仅能够编出小篮子、小箱子，还能编出小动物，像摘桃子的猴子啦、爬树的松鼠啦、端坐着的狐狸啦，等等，她们都能编出来。因为手工精细，动物栩栩如生，所以这些编织品总能卖个好价钱。十点多钟，外婆和妈妈睡下了，小米悄悄地来到草地上。周围安静极了，秋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一盏灯，高高地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小米沐浴着月光，张开双臂，踮起左脚，深呼吸，收回双臂，旋转！小米又摔倒了！她重新站起来。旋转！旋转！又摔了两次。她站起来，正想再次练习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我教你跳舞吧！”小米转过身，不曾想，起风了，树叶“哗哗”作响，婆娑的树影下，一只孔雀站在草地上，它浑身洁白，如同一片落在草地上的云。小小的、圆圆的脑袋上，镶嵌着一双丹凤眼，嘴巴尖而短，头顶上的翎毛就像一顶皇冠，修长的脖子和拖在身后的尾巴使它显得优雅而高贵。“是孔雀呀！”小米有些吃惊。以前妈妈说她在山上见过白孔雀，不过一下子就飞走了，原来是真的！这时，白孔雀又说话了，“小米，让我教你跳舞吧！”“咦，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就住在山上，每天晚上都看见你在月光下跳舞。”“我，我喜欢跳舞，可是……”“可是为了照顾妈妈，你放弃了排练……”“嘘！”小米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然后看了看妈妈房间的窗户。“你这么善良、努力，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的。”“……”“以后月圆之夜，就让我来教你跳舞吧！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太好了！你放心，我谁也不会告诉的！”小米高兴地跳起来。“那你现在听我说，你的重心应该落在右脚上，而且旋转的速度不能太快，来，张开手臂，踮起左脚，收回双臂，重心放在右脚……慢慢地……旋转！”啊，小米完美地转了一个圈。白孔雀又教了小米几个舞蹈动作。小米真的很有跳舞天赋，白孔雀简单地说几句，她就领会了。跳跃、旋转，每一个动作都发挥自如。月光静静地落下，四周安静得像一片海。白孔雀打开身上的屏，35

洁白的羽毛立刻像一把大扇子立在月光下，美得像梦一样。它迈开脚步，和小米一起在月光下翩翩起舞，那优美的身姿、高雅的翎毛，简直美得无法形容。而小米的身上也好像有一股力量，使她不由自主地一直舞……当第一声鸟鸣在窗台响起的时候，小米睁开了眼睛。啊，天亮了！小米坐起来，想起昨晚的事情，有一股细细的、清亮的喜悦从心底流过。但一想到也许只是一个梦，那一股喜悦立刻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不见了。小米推开窗，枫树依然红得像火，草地上空空的，几只小鸟在枝头上跳跃，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小米喃喃地说。然后她和往日一样，照顾妈妈吃过早饭，就背上书包出门上学了。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小米来到湿漉漉的草地上，双36

脚自然而然地迈开跳起了舞。啊，旋转、跳跃、旋转、跳跃！所有的动作跳起来都那么顺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咦，地上有一根白色的羽毛。小米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羽毛。啊，这分明就是白孔雀身上的羽毛。小米立刻像只小鸟一样往上一跳，“这不是梦啊！”小米兴奋地跑起来，一边在草地上轻盈地跑，一边喊：“这不是梦！不是梦啊！”小米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她跑远了，可是她的声音仍在这片草地上回荡，“这不是梦！不是梦啊！”一路上，小米的心似乎装着整个大自然，明媚的阳光、清脆的鸟鸣、鲜艳的鲜花，还有一阵阵凉爽的风，都在她的心里面，让她感到温暖、喜悦、轻盈。从那以后，月圆之夜，白孔雀总来草地上教小米跳舞。小米跳得越来越好了。一次，当小米和白孔雀旋转起37

舞时，一阵风吹过来，他们的脚突然就离开了地面，身子轻盈得像叶子一样，飘向空中。“啊，真的飞起来了！”小米张开手臂，快乐地想：我果然是山神的女儿啊！“保持平衡！”白孔雀张开翅膀，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月光下，房子越来越小了，布满星星的夜空是那么辽阔，他们飞过一片黑乎乎的森林上空，飞到山顶，停在一棵大榕树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小米低低地说：“妈妈说，爸爸就是这样飞走的，像一片秋天的叶子，乘着风，向山上一直飞呀飞，直到看不见！”“你爸爸是山神。”“你怎么知道？”白孔雀微微一笑，说：“别忘了，我是从山上来的啊。”“那么，你见过我爸爸吗？”白孔雀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小米接着说：“我好想见见他，38

哪怕只见一次。我想知道他的样子，然后记在心里，这样就够了。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小米的眼里含着泪水。“我想……爸爸一定也很想你。”“会吗？他会想我吗？”“会的。”又一阵风吹来，小米和白孔雀的话，像一缕淡淡的幽香，飘向远处。他们离开了榕树，乘着风，继续在夜色中飞翔……自从和白孔雀学跳舞以后，小米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多了起来，遇见人也不躲闪了，而是主动上前打招呼，她变得喜欢跟同学们交流了。一天课间，老师来找小米，问小米有什么特长，可以报名参加下个月的学校晚会，比如唱歌、弹琴、相声什么的。一开始，小米有些紧张，不敢说，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她每天都在家里练孔雀舞。老师带小米来到舞蹈室找舞蹈老师，他们让小米来一段舞蹈，舞蹈老师还播放了孔雀舞的音乐。音乐一起，小米就跳了起来，那柔软的身段、优美的舞姿，分明很专业啊！老师们都很惊讶，说小米只要再排练几次，就可以直接上舞台了。小米兴奋极了，一回到家就告诉了外婆和妈妈，她们也乐坏了，说到时候一定去看。可是那天晚上，小米在草地上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白孔雀。开晚会的那天晚上，小米穿上白色的孔雀裙子，化着淡淡的妆容，在舞台上的一举手一投足，活脱脱就是一只高贵的白孔雀。细长的手臂、柔软的腰肢、飞旋的裙摆，时而轻步曼舞，时而疾飞高翔……音乐轻轻地回荡在耳畔，泉水叮咚，鸟鸣声声，仿佛还有微风吹过……百花丛中，一只“孔雀”在细细梳妆，时而啄啄鲜艳的羽毛，时而坐在草丛中休息……舞蹈结束后，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小米激动极了，黑压压的观众台下，她一眼就看到了外婆和妈妈闪着泪光的眼睛。这一刻，小米想，要是爸爸也在，那就好了。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