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当代文学专题(2)参考资料一:赵树理的小说
赵树理(1906--1970),原名赵树礼,是最受中国农民欢迎的作家之一。1931年开始发表通俗文艺作品,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给他指明了方向,发表了最能体现这一讲话精神的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和《李有才报话》,从此名声大振,成为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崛起的新型作家的代表。以后又发表了短篇小说《地板》、《小经理》、《福贵》、《邪不压正》、《传家宝》、《田寡妇看瓜》,长篇小说《李家庄的变迁》。新中国成立后,出版了长篇小说《三里湾》,长篇评书体小说《灵泉洞》(上)及短篇小说多篇。近年又有《赵树理文集》及《赵树理文集读编》问世。
《小二黑结婚》和《李有才板话》是建国前赵树理小说的代表作。《小二黑结婚》描写的是根据地一对青年男女小二黑和小芹,冲破封建传统和落后家长的重重束缚,终于结为美满夫妻的故事。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二诸葛和三仙姑两个农民中的落后人物的形象。二诸葛胆小怕事、落后迷信,极力想维护家长制的权威,顽固地反对儿子小二黑与小芹自由恋爱结婚。三仙姑本是一个好逸恶劳、作风不正的妇女,不仅忌妒女儿小芹的幸福婚姻,而且还贪财出卖女儿。赵树理通过这两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深刻地揭示了农村小生产者精神的落后、陈腐,说明实行民主改革、移风易俗确实是势在必行。小二黑和小芹是年轻的进步力量的代表,他们争取婚姻的斗争,展示了新生事物一定要战胜旧事物的历史大趋势。《小二黑结婚》热情地歌颂了民主政权的巨大力量,反映了解放区农村的重大变化,积极地扶持了新一代农民的成长。《小二黑结婚》的出现,是千百年来的中国文坛发生彻底变化的报春花。
如果说《小二黑结婚》是赵树理表现小世界的代表作,那么,《李有才板话》就是表现大世界的代表作。这部小说准确真实的描写了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农村“政治生活的横断面”,反映了农村各阶层人物的心理变动,赢得了“反映农村斗争的最杰出的作品,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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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区文艺的代表之作”的赞誉。
通过这两部优秀小说和其它的一些作品,赵树理在小说艺术的民族化、群众化方面,做出了重大的历史性贡献。他在人物塑造、情节结构和语言驾驭上,都开辟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赵树理的风格,就是民族的、大众的风格。他所创造的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具有中国作风、中国气派的小说民族形式,开辟了新文学发展的新生面。
《三里湾》是最早反映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长篇小说,也是最能展示建国后赵树理艺术功力和艺术情趣的力作。作者紧紧围绕秋收、扩社、整社、开渠等工作,娓娓动听地讲述了马多寿、范登高、袁天成、王宝全四户人家一桩桩有趣的故事;在这些故事中交织着党内斗争和家庭矛盾,爱情与婚姻的纠葛也穿插其间。作者饶有情趣地描述了这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从而深刻地阐明了农业合作化运动发展的必然性、规律性和不可抗拒性,展示了合作化的农村在经济、政治、思想、伦理、道德诸方面发生的巨大变化。
通过家庭、爱情问题的生动描写展示农村在合作化运动中发生的巨变,传递出农民前进的脚步声,是赵树理创作《三里湾》的思路,也是这部小说的艺术特色。
赵树理对中国现代文学有广泛影响,特别在山西影响更大。在赵树理的影响下,五、六十年代,山西籍作家马烽、西戎、束为、孙谦、胡正等实力雄厚的作家,以《山西文艺》、《火花》为阵地,继承《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的格调,发表了一大批趋向相似,风格相近的作品,形成了一个影响波及全国的作家群体。后来人们把这一群体的作家,形象而友善地称为“山药蛋派”,赵树理是这一文学流派的当然的领袖。
以孙犁为首“荷花淀派”和以赵树理为首的“山药蛋派”,是新中国文学史上最重要、最有影响的两个文学流派,如今仍有人承袭其风格从事卓有成效的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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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黑结婚》艺术特色分析
平顶山市第三十中学:郭炳
内容摘要: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是赵树理的成名作,这篇小说有着鲜明的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1.故事性强,小说采用“故事套故事”的手法吸引读者,故事有始有终,情节贯穿自然; 2.通过富有特征性的动作、语言刻画人物,塑造出了鲜明、生动、真实,而又容易被读者所接受的艺术形象;3.通过不同类型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深化作品的主题,拓宽了爱情小说的社会意义;4.语言通俗化,主要表现在语言的形象化和口语化两个方面。小说发表后流传广泛,影响深远。
关键词:赵树理;《小二黑结婚》;艺术特色。
赵树理是一位蜚声文坛的“农民作家”,他创作了大量以农民生活为题材的小说。这些作品无论情节结构、叙述表达,还是人物形象、语言对话,都富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为广大老百姓,特别是农民所喜闻乐见。其作品独特的民族风格和艺术魅力,使他在国内外都赢得了很高的声誉。1943年5月,赵树理创作了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这是赵树理的成名之作。这篇小说是作者根据现实生活中的一个真实事件,结合当时农村斗争的需要加工提炼而成的。小说发表后,受到了群众的热烈欢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文学作品的魅力往往源于其鲜明的艺术特色,《小二黑结婚》的成功同样也是如此。在这里,我就主要谈一谈自己对这篇小说艺术特色的理解。我认为,小说《小二黑结婚》的艺术特色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故事性强,情节连贯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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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树理曾经说过:“群众爱听故事,咱就增强故事性;爱听连贯的,咱就不要因为讲求剪裁而常把故事割断了。”① 《小二黑结婚》无疑是作者这句话的有力例证。小说描写的是解放区农村男女青年同旧的封建势力和落后习惯作斗争,争取婚姻自主的故事。小说共分12节,一环扣一环,十分紧凑、完整。小说一开头就采用了我国古代传统评书和话本“故事套故事”的手法,讲述了二诸葛“不宜栽种”和三仙姑“米烂了”的两个小故事,不仅生动地向读者介绍了这两位“神仙”的性格特征,而且为整个故事的发展和矛盾冲突的展开,准备好“楔子”。这一节的末尾说:“有些好开玩笑的人,见了三仙姑就故意问别人‘米烂了没有?’”读者就自然地要想知道三仙姑究竟是什么人,于是在第二节中,就交代三仙姑的来历。这样处理,自然而不牵强。之后,又从三仙姑的来历中引出女主人公小芹,从小芹引出金旺弟兄这两个恶坏分子。金旺想占小芹的便宜,就势必要把小芹的恋爱对象——小二黑视为眼中钉。因此,叙述小二黑这个男主人公的来历,就十分必要。作者把小二黑放在这里叙述,是故事发展的需要。从以上几节中我们可以看到,小说中的各种人物都是从故事发展中自然而然地引出来的,“不到火候不开锅”,不到时候不上场,这也算是赵树理作品的一大特色。
《斗争会》一节是小二黑和小芹同金旺弟兄进行斗争的第一个回合。斗争继续深入,故事也就要继续发展。三仙姑许亲又给小芹增加了一道障碍。小芹求助于小二黑,于是酿成了“拿双”。《拿双》这一节是矛盾斗争的进一步激化。但是接下来并没有马上写金旺弟兄把小二黑和小芹捆送到区里后的情况,而是写了一节《二诸葛的神课》。这不仅是为了进一步刻画二诸葛这个人物,也是为了使故事有所衔接,更加连贯。当然作者在这里也有用保留故事中的关节来吸引读者的意思,说书的作者和艺人就是常常用说到紧要关头停下来的办法来吸引听众的。以下三节《恩典恩典》、《看看仙姑》、《怎么到底》,则是小说的继续发展和结局,小二黑和小芹取得了胜利,金旺弟兄受到惩办,二诸葛和三仙姑在批评教育下也发生了转变。作家在这里不仅讲了故事,而且赋予故事以很高的思想意义。小说的最后一小段是小二黑和小芹“夫妻俩在自己卧房里有时候免不了说玩话:小二黑好学三仙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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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时候唱‘前世姻缘由天定’,小芹好学二诸葛说‘区长恩典,命相不对’。淘气的孩子们去听窗,学会了这两句话,就给两位神仙加了新外号:三仙姑叫‘前世姻缘’,二诸葛叫‘命相不对’。”这样结尾,不仅和开头相呼应,使整个故事浑然一体,而且妙趣横生、余味无穷。综观全文,小说中的人物、事件以及环境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故事有始有终,情节贯穿自然,上下文衔接如行云流水一样顺畅,并且故事首尾呼应,以大团圆作结,皆大欢喜而又合乎逻辑,充分体现了赵树理“写小说如讲故事”的创作特色。
二、通过富有特征性的动作、语言刻画人物
我们切不要以为赵树理只会讲故事,或者误认为他是为讲故事而讲故事。其实,他讲故事是为刻画人物服务的。他不是孤立地、静止地去描写人物,而是把人物放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放在矛盾斗争的一定地位上,通过人物自己的行动和语言来显示他们的性格,表现他们的思想和情绪。在赵树理的作品中,对人物很少作长篇大论的议论,也没有冗长的心理描写,他总是采用白描的手法,用极简洁的语言,写出人物在做什么,怎么做。因而,“他写农民就像农民,动作是农民的动作,语言是农民的语言。一切都是自然的,简单明了的,没有一点矫揉造作,装腔作势的地方。而且只消几个动作,几句语言,就将农民的真实的情绪和面貌勾画出来了。”② 所以我们在《小二黑结婚》中可以看到,作者常常通过人物自己的行动和语言来刻画人物形象。
小说第三节《小芹》中有这样一段:“金旺来了,嘻皮笑脸向小芹说:‘这会可算是个空子吧?’小芹板起脸来说:‘金旺哥!咱们以后说话要规矩些!你也是娶媳妇大汉了!’金旺撇撇嘴说:‘咦!装什么假正经?小二黑一来管保你就软了!有便宜大家讨开点,没事;要正经除非自己锅底没有黑!’说着就拉小芹的胳膊悄悄说:‘不用装模作样了!’不料小芹大声喊道:‘金旺!’金旺赶紧放手跑出来。一边还咄念道:‘等得住你!’说着就悄悄溜走了。”“嘻皮笑脸”,“撇撇嘴”,“拉住小芹胳膊”,“悄悄溜走了”等几个动作,就把金旺的流氓嘴脸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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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得淋漓尽致;再加上“有便宜大家讨开点”,“这会可算是个空子吧?”“等得住你!”这些话,让金旺这个无赖的品性暴露无疑。
在《拿双》一节中,当小二黑和小芹被金旺一伙捆起来后,“二诸葛也出来了,见小二黑被人家捆起来,就跪在兴旺面前哀求道:‘兴旺!咱两家没有什么仇!看在我老汉面上,请你们诸位高高手……’兴旺说:‘这事情,我们管不了,送给上级再说吧!’小二黑说:‘爹!你不用管!送到哪里也不犯法!我不怕他!’兴旺说:‘好小子!要硬你就硬到底!’又逼住三个民兵说:‘带他们走!’一个民兵问:‘带到村公所?’兴旺说:‘还到村公所干什么?上一回不是村长放了的?送给区武委会主任按军法处理!’说着就把他俩个人拥上走了。”在这段话中,我们可以通过其中三个主要人物的语言和行为表现,清晰地看出他们各自不同的性格特点:二诸葛“跪在兴旺面前哀求”,除了他对儿子的爱护和担心外,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二诸葛由于深受旧思想的影响,在横暴势力面前的懦弱;小二黑的“送到哪里也不犯法!我不怕他”,则与二诸葛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畏横恶势力,因为他已经知道,在新的民主政权下,是靠“法”来说话的,这里充分展现了一个在新的思想观念中成长起来的新型农民形象;同时,透过兴旺“逼住三个民兵说:‘带他们走’”的行为,以及“还到村公所干什么?上一回不是村长放了的?送给区武委会主任按军法处理!”的语言,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副蛮横无理、横行霸道的丑恶嘴脸。
当小二黑被兴旺一伙带走后,二诸葛回到家中,“取出三个制钱占了一卦,占出之后吓得他面色如土。他说:‘了不得呀了不得!丑土的父母动出午火的官鬼,火旺于夏,恐怕有些危险了。唉!人家把他选成青年队长,我就说过不叫他当,小杂种硬要充人物头!人家说要按军法处理,要不当队长哪里犯得了军法?’”这段话充分体现了二诸葛由于深受封建势力压迫和封建思想毒害而表现出来的迂腐、迷信、愚昧和无知。
在生活中,人们总是通过具体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情绪,所以我们要比较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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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深刻地认识、了解一个人,主要是通过他的行动;读者要了解作品中的某一个人物,当然也主要看其所作所为。所以,用人物富有特征性的语言来刻画人物,是一种很好的艺术手法,这种方法有利于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塑造出鲜明、生动、真实,而又容易被读者所接受的艺术形象。
三、塑造了多种类型人物形象,并通过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深化作品的主题
作者把人物的活动摆放在抗日民主政权建立不久,干部队伍不纯,某些基层政权为坏人把持,而一些群众仍存在浓厚的落后意识的大的时代背景之下,成功塑造了三种不同类型的人物形象。
二诸葛和三仙姑是深受封建势力压迫和封建思想毒害、以旧观念心理处世、最终有所转变的老一代农民形象。他们两个是小说中塑造得最为出色的人物。作者通过他们阻挠儿女自由恋爱的不同动机和心态,凸现了他们的性格特征。二诸葛反对小二黑和小芹谈恋爱,纯粹是迷信“命相”,担心儿子被小芹克死,而且嫌三仙姑名声不太好,不愿意与她对亲,因此他就自作主张,给小二黑收养了一个童养媳。由于他在旧社会生活时间长,深受旧思想的影响和侵蚀,相信命由天定,因此即使生活在民主政权的根据地,他的精神状态仍然摆脱不了旧思想的因袭,显得愚钝、迂腐、懦弱,对横暴势力采取逆来顺受的态度,对新的社会生活缺乏适应能力,但总的来说他质朴善良,仍不失农民的本性。
三仙姑的情况就不同了,她贪图享受,好逸恶劳。她自己完全知道装神弄鬼是骗人的一套把戏,也是招蜂引蝶的一种手段。在《三仙姑的来历》一节中,小说对这个人物形象就作了非常传神的刻画;另外,在《三仙姑许亲》一节中对人物的内心世界也描绘得十分出色。她许亲不单为了人家那份厚礼,还蕴含着她那种出于“多了一个小芹就没有自己份儿”这个不便启齿、不能告人的动机,所以小芹被斗,反倒使她感到高兴。三仙姑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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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封建婚姻制度下被扭曲的、畸形的性格。《看看仙姑》一节更进一步渲染了三仙姑的种种丑态,在群众中的曝光亮相,连她自己也感到无地自容。作者通过这两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深刻揭示了农村小生产者精神上的沉重负担,从一个侧面表明实行民主改革、移风易俗的重要意义。
小二黑和小芹是解放区文学作品中最早出现的新人形象,他们是农村中新一代农民的典型。小二黑知道自己与小芹之间的自由恋爱是合理合法的,于是“索性就跟小芹公开商量起来”。但是他们的行为受到了父母的阻挠。二诸葛经过“掐算”给小二黑收了一个“千合适万合适”的童养媳,而小二黑却“不认帐”;二诸葛不顾儿子的反对,要求“非养不可”,而小二黑却对他说:“你愿意养你就养着,反正我不要!”三仙姑与二诸葛如出一辙,她未经女儿同意就私自做主,为小芹定了婚事。小芹知道后就跟她闹了起来,并对她说:“我不管!谁收了人家的东西谁跟人家去!”由此我们可以开到,小二黑和小芹二人已经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浑浑噩噩的求生,而是要求掌握自己的命运,执着地追求婚姻自由。他们不仅敢于同破坏他们婚姻自由的反动势力进行斗争,而且也毅然决然地同老一辈的封建传统和迷信观念彻底决裂。
金旺和兴旺二兄弟,是农村中封建残余势力的代表人物。他们身为村干部,却横行霸道、祸害乡里,乡亲们“有给他们花过钱的,又被他们逼着上过吊的,也有产业被他们霸了的,老婆被他们奸淫过的。他两人还派上民兵给他们自己砍柴,拨上民夫给他们自己锄地,浮收粮,私派款,强迫民兵捆人……”乡亲们没有人不恨他们,但又因为长期受到他们的压迫而惧怕他们,“谁也不敢说半句话,都恐怕扳不倒他们,自己吃亏。”最终,在民主政权的主持下,金旺弟兄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金旺弟兄失败的结局,宣告了旧势力必然彻底灭亡的历史命运。
小说通过以上三组人物之间的纠葛和斗争,反映出了解放区农村中新旧思想的尖锐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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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和微妙复杂的阶级斗争,讴歌了进步战胜落后,正义战胜邪恶,新思想战胜旧思想。同时,小说把婚姻自由问题同社会制度问题联系起来,通过恋爱和婚姻问题,让读者看到中国农村社会正在变革之中,这就拓宽了爱情小说的社会意义,比一般同类题材的作品具有更深刻的启迪作用。
另外,小说对新的民主政权的力量也进行了热情的歌颂。小说中还有两个值得我们注意的人物,那就是村长和区长。虽然作者对他们着墨不多,但我们可以看到,小二黑和小芹最终能够走到一起,金旺弟兄最终能被绳之以法,二诸葛与三仙姑最终能够有所转变,都与这两个人的支持和教育是分不开的。村长和区长其实就是当时民主政权的象征和代表。作者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们,正是有了民主政权为群众主持公道,有了民主政权给人民带来的新思想,人民群众才最终取得了与封建恶霸势力、封建婚姻观念以及封建迷信思想斗争的胜利。
四、语言通俗化
赵树理长时间在农村生活和工作,既熟悉农民的心理,也熟悉农民的语言。他曾经说:“我既是个农民出身而又上过学校的人,自然是既不得不与农民说话,又不得不与知识分子说话。有时候从学校回到家乡,向乡间父老兄弟们谈起话来,一不留心,也往往带一点学生腔,可是一带出那等腔调,立时就要遭到他们的议论,碰惯了钉子就学了点乖,以后即使向他们介绍知识分子的话,也要设法把知识分子的话翻译成他们的话来说,时候久了就变成了习惯。说话如此,写起文章来便也在这方面留神 —— ‘然而’听不惯,咱就写成‘可是’;‘所以’生一点,咱就写成‘因此’,不给他们换成顺当的字眼儿,他们就不愿意看。”③ 所以,赵树理在创作过程中,非常注重作品中语言的通俗性,《小二黑结婚》便是其中的典范。这篇小说语言的通俗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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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语言的形象化
小说的语言带有农民所熟悉的强烈的形象性,经过作者的艺术加工,具有通俗晓畅、简洁生动、质朴明快、幽默风趣的特点。比如用“驴粪蛋上下了霜”形容三仙姑用脂粉涂不平脸上的皱纹,就是一例。“驴粪蛋”、“下霜”用作比喻,不仅十分生动形象,而且为农民所熟悉,很容易使人产生联想,唤起形象的知觉,因此,只这一句话便把45岁还当老来俏的三仙姑活脱脱的勾勒出来了,令人忍俊不禁。类似这种生动形象而又为农民所熟悉的语言,在小说中比比皆是。比如说“才下了四指雨”,“小二黑这个孩子,在三仙姑看来好像鲜果”,“青年们到三仙姑那里去,要说是去问神,还不如说是去看圣像”,“大家见他不走,谁也不开口,好像庙里十八罗汉像,一个个都成了哑子”等等。另外,在三仙姑打官司那一段作者先写了她“换上新衣服、新手帕、绣花鞋、镶边裤,又擦了一次粉,加上几件首饰”,到了区里的大院,大家都跑来看,“唧唧哝哝地说:‘看看!四十五了’‘看那裤腿!’‘看那鞋!’”三仙姑的形象,就立即出现在读者眼前了。其实小说用的是很通俗的语言,三仙姑穿戴和从前相仿,不过换了个语调,唤起了读者的视觉和听觉形象,这样就大大地加强了作品的艺术效果。
2、语言的口语化
作者在小说中采用了大量的群众口头语言。当然,这里所说的口头语言并不是照搬的口语,而是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精心的加工和艺术锤炼,形成的质朴平实、简洁畅达、诙谐风趣、雅俗共赏的书面语言。比如小说在描写三仙姑时,说他“老来俏”、“顶门上的头发脱光了”,当她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来到区上而被众人围观议论时,她羞愧的“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写金旺兄弟当年的所作所为时,说他们“又作巫婆又作鬼,两头出面作好人”,当他们的恶行引起群众的公愤,大家列举他们的罪状时,“你一宗他一宗,从上午说到太阳落。”二诸葛替小二黑收了个童养媳,二诸葛经过“掐算”后,认为“千合适万合适”,而小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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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认帐”。除此之外,像这样的口头化语言在作品中还有很多,读起来既形象生动,又通俗易懂。
这些语言虽然是以群众的口头语言为基础的,然而也经过了作者的精心提炼,遣词造句十分讲究,有时一个字用在某个地方就如画龙点睛,恰到好处,换上另外一个字就兴味索然了。例如《神仙的忌讳》中描写二诸葛忌讳“不宜栽种”,“邻家有个后生,吃饭时候在街上碰上二诸葛便问道:‘老汉!今天宜栽种不宜?’二诸葛翻了他一眼,扭转头返回去了,大家就嘻嘻哈哈传为笑谈。”其中“二诸葛翻了他一眼”的这个“翻”字,就用得十分妥帖而有分寸,如果换成“瞧”、“瞪”就逊色了。用“瞧”显得轻飘,用“瞪”则又显得太凶狠,不符合人物的性格;只有用“翻”,才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二诸葛老实而又有迷信思想的特点,以及他此时此地此种情况下的心理状态:相信算卦而又明明不灵验,被人笑话而又不愿认输,怕丢面子。
总而言之,小说《小二黑结婚》充分体现了赵树理的创作风格,有着鲜明独特的艺术魅力。小说故事情节真实自然,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特别是描写婚姻恋爱问题,作者所站的高度和挖掘的深度,超越了“五四”以来许多表现婚姻恋爱自由的作品。小说通俗而生动的语言更是为广大读者所津津乐道。小说一经问世,便在中国大地广泛流传,而且被改编成为话剧、歌剧、电影、豫剧、川剧、评剧、鼓词、弹词等多种不同形式的文艺和曲艺作品,成为“五四”以来在中国民间流传范围最广、影响面最大的一部短篇小说。
注 释:
①赵树理,《也算经验》,《赵树理文集》,工人出版社,1980年版。
②周扬,《表现新的群众的时代》,《周扬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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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赵树理,《也算经验》,《赵树理文集》,工人出版社,1980年版。
参考文献:
①吴宏聪、范伯群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②杜运通、赵福生主编,《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河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③桑逢康,《现代文学大师品评》,中央编译出版社,1996年版。
④张炯、邓绍基、樊骏主编,《中华文学通史》,华艺出版社,1997年版。
⑤童庆炳,《文学概论》,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⑥傅修延,《讲故事的奥秘》,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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