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孤儿配凉鞋

作者：罗军

来源：《慈善》 2013年第2期

腊月初二，参加一个同乡会，300多号人，挺热闹。

组织者安排了两个七八岁的女童跳江南STYLE。跳得不咋样，但是朴实，真实。童真引得大家喝彩，拍照，把同乡会推到一个小高潮。

跳完，主持人冷不丁说，其中一个是孤儿，穿的还是凉鞋。

我这才注意地看去，她确实穿了一双好看的凉鞋。

这是冬天。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太冷，穿凉鞋也可以过，但既然主持人刻意说她穿的是凉鞋，显然意有所指，暗示她生活困难，冬天还只能穿凉鞋，显然有诱导大家帮一把的意思。

300多号人中不乏同情者，有好几个递上了一百元，也有递两百元的。女童接了。估计有千元左右。

同乡会继续进行，在欢闹声中精彩结束。

而我未能忘记那双凉鞋，我总觉得那凉鞋是不应该出现的一个细节。

它似乎成了“博同情”的一个道具。在南方这样繁华的一个城市，不是西藏，也不是甘肃，是沿海发达的一个城市，鞋子早巳不缺。这个女童既然一直处在有心人的呵护中，既然有心人要安排她上节目，就算她再穷，再可怜，应该都先有一双温暖的鞋穿上。退一万步说她即使没有，组织者们也应随便找一双这个季节应有的温暖的鞋换上。让她体面地穿好暖鞋，体面地表演节目，体面地得到大家的关注。

真实比什么都重要。“做戏”最让人反感。

我相信组织者这样做，出发点是为了博取较多的同情，心是好的，但做法就是不对。这是CCTV惯用的做戏手法，早已被人诟病。

其实，只要“孤儿”一个单词，大家就明白是什么状况了，就知道该怎么对待了。那有力量的人自然会伸手帮她一下。不需要更多的“道具”。

我还记得当年的贫下中农，为了年底领到一件救济衣，就刻意穿着满是洞洞的衣服。他们的穷或许是真实的。但这样“装穷”却让人难受，不知该鄙夷还是该怜悯，或者笑话。有一些刻意的动作总是让人反感。

她是孤儿。但我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穿着凉鞋出场。她还小，她不懂。但是我们成人懂。也正因为我们懂，越发觉得组织者这样刻意安排她穿凉鞋，是不可接受的。

为了一种慈善，就不惜伪装，不惜让女童配合做戏，这是怎样一种残忍。

当女童长大了，悟明白当年曾被人安排演这样的戏，她会怎么想？如果这个孤儿就这样一直配合演下去，对她的成长，是有利还是不利？

我们真的没有权利这样安排她。

还有，女童刚刚跳完江南STYLE，她还沉浸在掌声中开心、高兴，有种成功感的时候，你们却当着她面马上演苦情戏，告诉众人她是孤儿。这是在揭她的隐私啊。虽然她还不太晓世事，但七八岁，也懵懵懂懂有些面子感了。越是孤儿，我们越是要淡化她这种身份，给她正常儿童的感觉，不能老是当着她面，当着这么多人公开说她是孤儿。即使我们要帮她，也要避讳一些时刻一些场面一些方式方法。

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给她的是成就感之后的鼓励，加油。那才是她最需要，最开心的。我们可以这样说：这个小姑娘，爸爸妈妈不在了，她却很阳光，跳舞也跳得这么好，我们要不要实际地鼓励她一下，为她今天的成功加加油？我想，这样一说，善意的捐赠也会出现，而女童接下钱会更开心，心态会阳光得多。如果她不是以“苦情”的面目博取慈善，她是以“有才艺的阳光女孩”面貌得到加油，该有多好？

帮人，也需要注意细节，以最妥帖的方式进行。

关注孤儿是好事。只是，希望来年的同乡会上，如果还要冷不丁安排这样一个节目，希望给她一双合适的鞋，穿好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