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实的红色传奇

５４　Ｉ史海观澜　张梦实的红色传奇　◎文／欧德晨　ｆ．图是伪满洲国总理大臣张景惠与家人的合影。照　１．片中，中为张景惠，左侧是其七夫人徐芷卿，右　侧是他的侄子张绍维，身后是他的儿子张绍纪。他绝对　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张绍纪会在日后毅然走上革命道　路，在他身边上演了一场机智巧妙的“潜伏”，自己的　“官邸”也一度成为“东北青年救亡会”的秘密据点。　锦衣玉食的童年　张绍纪的父亲张景惠，１８７１年出生于辽宁台安农　村。张景惠少年家贫，但头脑活络，干起了走街串巷卖　豆腐的行当，以至于后来发达后，人们背后仍戏称他为　“豆腐匠总理”。青年时代，张景惠与张作霖拜为结义兄　弟，后出任奉军副司令。１９２８年６月４日凌晨，蓄谋已　久的日本关东军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皇姑屯事件”，张　作霖死于非命，同行的张景惠却侥幸生还。同年，张景　惠出任国民政府哈尔滨特区行政长官。现位于哈尔滨花　园街的南岗博物馆曾是其府邸。张绍纪生母徐芷卿曾是　戏剧名伶，１９２１年嫁给张景惠做七夫人，翌年生下张绍　纪。那年张景惠已经５１岁了，老来得子，喜不自禁，　视之如珍宝。但整日忙着打麻将、抽大烟的张景惠，只　是在物质上百般顺遂，并无多少时间陪伴呵护。在这　里，张绍纪度过了他锦衣玉食的童年，直到９岁还不会　多乞莨２０１７　０４　系裤带。他刚学会说话，张景惠就为他请了俄语教师。　这样，张绍纪不但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俄语，还了解了苏　俄文化，知道苏联是一个消灭了剥削与压迫的国家，朦　胧中产生了社会主义思想萌芽。　亲情大义间抉择　九一八事变后，张景惠面临着是组织抵抗还是同流　合污的抉择，那些天出入张公馆的人络绎不绝，有拉他　入伙抗日的，有希望他投靠日本人的。一向做事谨慎、　有“老好人”之称的张景惠，作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也　最可悲的决定，在哈尔滨成立“维持会”，使日军不费　一枪一弹侵占了哈尔滨。１９３２年３月，伪满傀儡政府成　立，张景惠举家迁往长春，出任伪满参议府议长兼北满　特别行政长官，５月就任伪国务总理大臣，在错误的道　路上越走越远。　张绍纪就此结束了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过早地品　味了人间冷暖。一面是被国人戏称为“豆腐匠总理”的　父亲对日本人的逢迎巴结，一面是周围同学隐藏不住的　鄙视嘲讽。昔日的小伙伴一个个疏离了他，　“汉奸儿　子”的骂名让年少的张绍纪内心充满了痛苦。他痛恨父　亲的趋炎附势，却不知未来向何处去，只好从巴金、曹　禺等人的作品中找寻走出樊笼的路。有一天，他再也无　法忍受小伙伴们的嘲讽，一怒之下，给俄文老师留下一　封信后离家出走。得知消息，张景惠惊慌失措，派人四　处寻找，把长春大街小巷翻了个遍。找寻未果，张景惠　又向所有卡子拍发了电报，并仔细描述了张绍纪的特　征。张绍纪最终在毗邻辽宁丹东的朝鲜新义州被特务发　现并送回家中，但他内心的苦闷却与日俱增，父子间的　鸿沟越来越深。小小年纪的张绍纪暗暗发誓：一定要冲　破牢笼，寻找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１　１９３８年，１６岁的张绍纪意外收到了堂兄张绍维从日　本寄来的信，鼓励张绍纪也到日本学习。张绍纪似乎看　到了曙光。　ｅ．ｔｇ￣ｌｔｌ　Ｉ　５５　．艰难曲折的潜伏　次长谷次亨的聚会，见谷次亨谈话无所顾忌，于是竭尽　恭维。谷次亨为炫耀战绩，无意中透露了统治伪满政府　１９４０年，１８岁的张绍纪到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入　学之初，张绍纪发现堂兄经常背着他与一些学生暗中往　来，问起来也是闪烁其词，答非所问。他不知道，此时　的堂兄已经改名丁非，彻底背叛了反动家庭，加入了我　党的外围组织“东北留日青年救亡会”。这个组织的发　起人张维先出身于资本家家庭，父亲张惠临是东北很有　影响的资本家，岳父阚朝玺是伪满中国银行两名满籍监　系统的秘密核心组织“火曜会”　（实际上是日本对伪满　政权实行统治的最高决策组织）的情况，这一情报为党　组织开展抗日救亡运动、打击日伪发挥了重要作用。　日本投降后，根据党的指示，张绍纪利用俄文翻译　的身份，与苏军“长春城防司令部”建立了联系，向苏　军提供了大量情报，对肃清残匪流寇、维持治安、处理　事之一。九一八事变后，张维先去英国求学，在那里加　入了英国共产党（后转入中共）。１９３５年秋，张维先东　渡扶桑留学，其间受党组织委派建立了“东北留日青年　救亡会”。在这个组织中，有一批背叛了反动家庭的热　血青年，如溥仪的侄子宪东、伪满地方自治指导部部长　于冲汉的儿子于静纯（其兄于静远曾任伪满协和中央本　部部长、伪满新京特别市长、伪满产业大臣等）、溥仪　的侍卫少将处长佟济熙的儿子佟志彬、伪满军法处少将　处长的儿子王城和侄子王谦等人。　考虑到张绍纪的特殊身份，张绍维自然要有所顾　忌。但他渐渐发现，张绍纪对进步思想怀有浓厚兴趣，　于是上报组织，把张绍纪列入可争取的对象。在堂兄的　引领下，张绍纪接触了马列著作，心头豁然开朗，笃定　了抗日救国的决心。　１９４１年，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最艰难阶段，德国入　侵苏联。此时，被称为“马来之虎”的日军第２５军司　令官山下奉文是率部北上与德军共同夹击苏联，还是南　下侵占东南亚，是人们最为关切的焦点。斯大林举棋不　定，唯恐腹背受敌。回国探亲的张绍纪接受了组织上交　给他的任务：在一周内摸清山下奉文的动向。他借学习　之名，每天到父亲的办公室查看机要文件，并很快找到　了答案：关东军的精锐部队开始秘密集结南下。张绍纪　马上送出情报。一个星期后，斯大林果断将远东军调往　前线，对莫斯科保卫战的胜利起到关键作用。　１９４３年，日本本土不断遭到美军轰炸，张绍纪奉命　结束留学生活，在父亲身边开始了“潜伏”生涯。他利　用得天独厚的条件，刺探日军情报，安插我党同志。有　一天，张绍纪让妻子在迎候张景惠下班回家时，悄悄从　张景惠的皮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张绍纪将名片转交给一　位自己的同志，让他拿着到德泰银行求职。张景惠的名　片不仅帮助这名同志在银行找到了工作，还得到了最高　的薪水。有了合法身份和经济保障，该同志在哈尔滨工　作如鱼得水。有一次，张绍纪应邀参加伪满政府总务厅　各种复杂问题发挥了重要作用。后来，张绍纪与伪满大　臣和高官一起被关进伯力监狱。作为一名“囚徒”，张　绍纪心里十分难受，他多次申诉，可均被苏方管理人员　以“难以甄别”拒绝。　实现梦想与夙愿　１９５０年５月，张绍纪被第一批遣返回国，关押在沈　阳监狱。有一天，监狱要求填写个人简历，其中有一栏　是“是否参加过何种反动会道门”。张绍纪意识到，证　明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填上了“未参加过反动会道１］，　参加过东北青年救亡会”，并注明了证明人。恰巧，张　绍纪填写的一个证明人此时正在东北公安部工作，并负　责管理这所监狱。表格交上去后，张绍纪很快被释放，　并重新分配了工作。张绍纪百感交集，向组织申请改名　为“张梦实”，取“梦想实现”之意。　１９５０年８月，当父亲张景惠随同溥仪等人作为第二　批遣返战犯回国时，张梦实已经是抚顺战犯管理所的看　守。溥仪等人认为，押解回国，无异于判定死刑。在犯　人中流传的“先期回到国内的２００人已全部被处决”的　消息，更让溥仪无比恐慌。为了安抚溥仪等人的情绪，　管理所特意安排张梦实和溥仪、张景惠等人见面。此时　他们才朦胧意识到了张梦实的身份。溥仪在（（我的前半　生》中，详细记载了此次见面：　这时，如果不是屋里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我的笑　话还不知道闹到什么地步。一个穿着整齐干部服的青　年，笑眯眯地站在我们面前。小张的出现，使犯人们都　活跃起来。“死不了了”，这个思想一在脑际出现，我　的眼泪也就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１９５９年１月，张景惠病逝。若干年后，张梦实在档　案馆中看到了父亲的自白，其中有一段话是：　“感谢政　府对自己的宽大，感谢政府给自己的子侄一条出路。”　１９５６年，张梦实加入中国共产党，实现了其长久以来的　夙愿。后来，他先后任北京国际关系学院日法系主任、　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等职，继续为党的事业贡献力量。　多毛莨２０１７　０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