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天游境自出—记国画家鲍东辉
本人很少写画评,尤其是国画。早就对鲍东辉先生的国画情有独钟,虽然通读过宗白华的《美学散步》,但对于国画理论仍是一知半解。一直到去年仔细阅读了朱良志的《生命清供——国画背后的世界》《曲院风荷》两本国画理论专著,才敢试着去解读国画家鲍东辉的国画。这篇画评写写停停,采访了两次,终于完稿。采访的过程令我受益匪浅,我从画家的坚持与坚守中获得力量,也从画家成熟而独到的审美思想中汲取创作的灵感。这篇文章先后发表在《喀左县报》《朝阳广播电视报》《燕都晨报》上,在此感谢李颖、李宇飞、李雁征等诸位编辑老师的支持与厚爱。并在文章中把我品读的几幅画作粘贴其上,供大家品鉴。心怀天游境自出 —— 记国画家鲍东辉赵淑清走进鲍东辉的画室,宛如走进辽西山水画廊,让你在领略到辽西风光与精神气韵的同时,陶醉在他用浓墨淡笔营造出的诗情画意中,并走近他清静、纯洁的心灵世界。
鲍东辉出生在喀左西部的小山村,毕业于凌源师范。受闫友松、王闻源老师的影响,他爱上画画,尤喜国画。从中学美术教师到喀左教师进修学校美术教研员、信息部主任,再到文化馆副馆长,近30年里,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国画艺术的热爱与追求。他在宗白华《美学散步》、朱良志的《生命清供——国画背后的世界》《曲院风荷》、叶朗的《胸中之竹》等著作中探询古代文人画的精神取向和审美价值,潜心研究国画理论,指导创作实践。工作之余,他常常一个人背上行囊骑车远行,吃住在农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喀左的大营子、六官、山嘴子、卧虎沟、羊角沟……都留下他的足迹,有些地方,他去过五六次。大连庄河、河北兴隆、绥中加碑岩、山海关长寿山、本溪洋湖沟等画家写生基地都留下了他的画作。他把每一次写生当作融入自然提升创作实力的机会,扑下身子,沉潜下去,了解风土人情、乡风民俗。每到一地,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天。他怀着虔敬的心态走进古老的民居,走近残破的土墙,再用画笔把其蕴含的文化信息还原出来,画出他内心深处的辽西乡村。去年在河北兴隆写生已经是10月中下旬,在大山岩背阴处的阴冷潮湿地写生,冻得他腰腿疼痛,硬是坚持了三天。省里组织到庄河写生已经是11月份,手指冻得直打哆嗦,没等画完一幅画,水墨已经冻上了冰碴,他却沉浸在创作中浑然不觉。
坐在空寂的山谷中,他是孤独的也是丰富的,是的寂寞的,也是深沉的。眼前是一幅幅融入了乡村精神的鲜活画面,笔墨也变得酣畅淋漓,有如神助。“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当把自己的主观追求呈现在具象的水墨上时,他由衷地体验到创作的自由与幸福!
他坚信艺术源于生活,自然永远高于艺术,不深入生活,没有细节,就难得造化的神奇,更休想扑捉到自然的只鳞半角。凭着这种痴迷的坚持和忘我的精神,他的国画艺术也渐入佳境。
鲍东辉的国画传承传统画风,多以秋、冬季节的辽西山水为题材,用朴素淡雅的笔墨营造出或深邃、清幽,或澹远、恬静的意境。欣赏鲍东辉的画作,如饮一杯清茶,平淡中有悠长,宁静中有飘逸,让人感受到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与宁静。他的画常常用“点”画出很多层次,表达苍茫的感觉,似乎很繁杂,实则很生动,带给人一种沧桑、渺远、厚重、丰富的感受。每一幅山水都是他心灵境界的写照,透出他独特的审美追求和对朴素纯净生活的向往。
在《梦的记忆》这幅2m*1.8m的画幅里,画家选取辽西乡村一角。深秋的辽西,山野脱去了色彩的盛装,更显深沉与厚重。画面上,老树黝黑的树干苍劲虬曲,参差错落、层层叠叠,与地上的毛毛草相映成趣,远近的树木枝杈纵横,掩映着茅草房、石墙、碾盘、玉米垛、村街,远方的山峦雾霭氤氲,若有若无……这一切静如长夜,组成梦境般的老家。就在这幅几近静态的画中,在村街上,碾道旁,灰树下,有几只溜达觅食的家鸡,树顶上还有飞翔的麻雀,树枝间尚留一抹淡黄,那是恋着老树还未落尽的秋叶,让这幅画面充满了生趣……于是,有泪模糊了双眼——那是我们梦中的老家,是魂牵梦萦的家园,是生命出发之地,也是今生要回归的故土……在繁忙的生活中,这幅《梦的记忆》让我们的灵魂在喧嚣中,在无边的欲望中停歇下来,它让人思考:在有形的物质之外,还有更美、更本质、更高贵的东西值得追寻,那是心灵的家园。
“人类的家园有多种,有家乡这样的家园,有国家这样的家园,还有作为心灵中的真性的家园。”在国画家鲍东辉的笔下,这种种故园意识是混同在一起的,他的画能让游子涌起乡愁,能让我们在他乡听到故园的呼唤,那呼唤飘飘渺渺,如歌如梦,如诗如画……
画品即人品。北宋郭若虚论述人品与绘画的关系时说:“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所谓神之又神而能精矣。”文徵明自题其《米山》画中也说:“……必须胸中廓然无一物,然后烟云秀色与天地生生之气,自然凑泊,笔下幻出奇诡。”鲍东辉的画作是对这种理论的最好诠释。
在鲍东辉眼里,秋、冬季节的辽西最有个性,更能显出北方的广袤、丰富、深沉与崇高。在色彩上他从不追求明丽与优美,而是追求深刻与厚重。喜欢用黑白灰设色,让笔墨更有意趣,把古雅的感觉、文化的信息表达得更有味道,让画面的写意性更强,从而超越了自然山水。
《寂寞辽西》就体现了他的美学追求。画的是春寒料峭时节的辽西,那个小山村深藏在丘陵之中,重重丘陵渺远无极,与天相接,远方峭拔的山峰与近处平缓的山坡错落有致,画家用浓墨点染山梁,用淡墨甚至留白勾勒梯田与峡谷,在这笔墨浓淡中,一株株树木顽强地生长在沟壑与山巅,更加显出山的雄健与威仪,谷的飘渺与空旷。而那个小山村就在山谷里于丛丛簇簇的树木中映现出来,几座村居被山环雾绕,显得孤独而沉静,荒寒而冷寂。再仔细一看,有一户人家的屋顶上挂着两盏灯笼,山根处那户人家的窗前,也有一盏灯笼高高地悬在木杆上,隐隐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还有那些树木的枝条上,透出游丝一般似有似无的绿,这一切又给这寂静的山村增加了暖意,让这寂静更显得从容不迫。他在题画中写道:“龙年的辽西,春天姗姗来迟,至清明时节,仍不见半点春的踪影,寂寞的山村在料峭的寒意中盼望着希望的春天。”在这样的企盼中,却没有一点烦躁与不安,整个画幅色彩淡雅,风格静穆,有一种令人无法言说的宁静之美。宁静何尝不是一种力量!正是画家深刻的心灵体验,赋予此画独特的魅力,人类所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精纯、和美的境界。
每一件作品都艺术家独特的心灵体验和审美表达。鲍东辉的每一幅画作都渗透着他对宁静和诗意生活的向往,以及对高寒超拔精神境界的追寻。
辽西的冬天少不了雪,雪是辽西的精神。《寂静山村》取自辽西雪后的山村。厚厚的积雪中,露出错落的老草房、磊叠的石头墙、陈年的柴草垛和环绕在房前屋后的杂树,他用积墨法细描近景的柴草和茅草房脊,以淡墨渲染远处的屋宇树木,如渺远的梦境般将未融化的积雪烘托出来,没有飞鸟,也没有人影,更没有任何色彩,整个画面素洁,淡雅,清静,无色,无欲,让人忘记尘世的烦躁,心灵也像被这素雪与寂静洗涤了,浮躁的心沉静下来,人也变得空灵,如朗月一般。这幅画引人深思:我们就是从这个寂静的山村出发的,生命的本源就是如此的素洁简单干净,质本洁来还洁去,我们为什么要追求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呢?
清恽南田曾以“静净”二字来论画。他说“意贵乎远,不静不远也。境贵乎深,不曲不深也。绝俗故远,天游故静。”“天游”是一种上下与天地同体,浑然与造化为一的境界,是真正放下心来与万物融为一体。读鲍东辉的《沉静》《林山晓色》《泉谷幽居》《溪山依然梦中来》《秋老山容澹》等画作,均可感受到画家深心中的平和。
XX年他如愿以偿创办了自己的“金鼎书画院”,之后,连续两年个人出资承办书画展,吸引了众多县内外的书画爱好者前来观赏。师从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如今,多年追随他的刘柏义、李立艳、韩辉、王华凤等一批书画家已经脱颖而出。金鼎书画院作为喀左与外界书画艺术交流的平台,影响力和知名度也越来越大。夏,为了从事专业创作,他毅然放弃了优越的工作待遇,调入喀左县文化馆。这意味着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在这艰难的取舍中所透射出的是他内心深处对国画艺术的强烈追求与深挚热爱!也折射出他潇洒旷达的人生境界。
心怀天游境自出。拒绝功利,远离热闹,追求诗意的生存,独立的表达,让他的画作既有诗情画意,又有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鲍东辉的画产量不高,但其画作件件都是精品。他创作时不像是在作画,倒像是在赏画,赏到了极致,灵感涌动时才画上两笔。那个时候,心境与情感融入宇宙万物与自然意趣之中,心灵澄静,心墨合一,运笔自如,于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