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4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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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17 12:58
发现自我,走向先锋
作家莫言在1985年之前已经受到了一些关注,但还远未显出一个伟大作家的迹象。但1985年的到来,使这一切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对于莫言来说,1985年完全是爆炸性的一年。这一年,莫言写出了《透明的红萝卜》,以如旋风般的势头,引起了文坛的广泛注目。这一年,他正式登上文坛,“莫言”这个名字在读者和评论家心中也搅起了不算太小的波澜。
在中国新时期文学的这个黄金年代,出现了一大批好的中短篇小说,而莫言的《透明的胡萝卜》正是其中极重要的一篇。它与当时的其它几篇作品,共同开启了中国当代文学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叙事之流。其情形正如莫言日后回顾时所说:“1985年是我创作的一个*期。”莫言创作上的*,与80年代文学的*,以一个几乎相同的抛物线趋势,到达了各自的顶点。
从《透明的红萝卜》开始,莫言找准了他的触发点,打开了他生命中的那扇闸门。于是遥远的、似要被忘却的童年记忆随着笔下恣肆的文字喷薄而出。儿童的莫言奔跑在如一个梦般迷离的世界里。这些沉淀下来的潜意识,指向莫言的童年。童年记忆正是他不断回溯与书写的主题。
《透明的红萝卜》中的黑孩,表面上沉默寡言而木讷,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有着最灵敏的感官、最奇幻的想象力、最丰富的内心,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他正是可同自然界进行顺畅交流的“通灵者”。如果我们想知道作家莫言童年的样貌,去看看他对黑孩的描写,便可以知道个大概了吧。
在那个年代,饥饿的创痛记忆深入骨髓,难以磨灭,莫言正是高密东北乡所生育的“饥饿的儿子”,以至多年后这饥饿感仍由他的小说传达给万千读者,令他们胃里生出酸水。小说中表达出的原始的生命诉求如此强烈,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莫言也由此走向了“感觉化”小说的道路。在此,莫言小说“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也初露端倪。
《透明的红萝卜》发表之后,文学批评紧随其上。《中国作家》组织在京的作家与评论家在华侨大厦举行研讨会讨论该作。徐怀中、莫言、金辉、李本深、施放等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其后紧密跟随而来的一篇座谈文章《有追求才有特色》,对于这篇小说的经典化可以说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这一年,莫言还在多家文学刊物上推出中篇小说《球状闪电》(《收获》)、《金发婴儿》(《钟山》)、《爆炸》(《人民文学》),及短篇小说《枯河》(《北京文学》)、《老*》(《昆仑》)、《白狗秋千架》(《中国作家》)、《大风》(《小说创作》)、《三匹马》(《奔流》)、《秋水》(《奔流》)等。
《枯河》以压抑笔触描写一个沉默内向的男孩虎子被活活打死的屈辱磨难。在这篇小说里,莫言把自己的感官、触角,全部地敞开来,读者读之也恍若身在其境。
写于1985年10月的《草鞋窨子》,写大家冬夜聚在草鞋窨子里讲述各种真真假假的乡野灵异传奇。
《夜渔》中的高密东北乡美丽而鬼魅。花妖狐媚在芦苇荡间烟视媚行,亦真亦幻,神秘迷离,与几百里外蒲松龄的淄川弥漫着相似的气韵。而莫言在数年后也会以一本集子《学习蒲松龄》向他的这位前辈老乡献上他致敬的橄榄枝。他也曾多次在演讲中对他这位屡试不第、一生落魄的老乡表达他的敬畏之意。
1985年的文学场域,期盼着新与变。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便恰恰好地切合了这一股潮流。莫言在1985年横空出世,不知应该说是莫言成就了1985年的文学盛世,还是1985年的文学盛世催生了莫言?
“先锋文学”的潮头已经扬起,这一年出来的作品还有阿城的《棋王》、王安忆的《小鲍庄》、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而《透明的红萝卜》正是其中最璀璨夺目的一颗钻石。
亦真亦幻家族史
再接下来,便是火红的红高粱,把莫言的创作生涯推举到了一个最初的巅峰。《红高粱》里面的原乡视野,以另一种草莽英雄式的方式,重新叙述了中国人民耳熟能详的抗日战争史。
《红高粱》系列小说把触角伸向了纵深的“历史”,写高密东北乡的先人们在过往岁月的传奇生命历程。我爷爷、我奶奶绑八路军胶东大队的票,也与*支队发生摩擦。他们啸聚高粱地,抢家劫舍,杀人放火,但又义薄云天,情深似海,谁人的忠勇与情义能比得过他们?就像作家莫言自己所说,这是“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的一群。这些人物身上有着看似矛盾的“两面性”,却又凸显了最立体、最真实的人性。他们的生命热烈奔放,生活无拘无束又潇洒传奇,满溢着作家莫言对人之本性不受拘束的自然生活状态的向往之情。
这是莫言于创作上发现自我之后,随即又开拓开来的更为阔大的格局,高密东北乡的高粱地里,草莽英雄云集,热血沸腾,快意恩仇。这是真正莫言式的表达方式,汪洋恣肆,放任不羁,一任着生命欲力的纵横驰骋。
莫言笔下所写的这些,是有别于十七年*文学传统的另一种抗战史,远远地接续上了几百年前水泊梁山的精神气脉。钢筋水泥的现代社会已渐渐失落了我们民族原始而骁勇的血性,这正是莫言所感慨的“种的退化”,此时的莫言执意要从过去寻找、唤回这久已退化的血性,他是在自己的书写中执着地进行着“招魂”。
在《红高粱家族》系列作品里,莫言回溯自己亦真亦幻的家族史,回溯个人的前史,想象自己出生之前的“前世”。这更像是一个倒叙的过程,莫言从浮面、切近的生活经历,不断地回溯他的生命本源,向深深处回溯,然后爆炸、扩大。
然后《红高粱》被张艺谋拍成电影,在第38届西柏林电影节上斩获“金熊奖”。年假结束,莫言自高密返回北京,下了火车,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深夜就听到一个小伙子的吼叫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满大街都在唱这个电影的插曲。”
这粗犷而苍凉的歌声一夜之间唱遍大江南北,唱红了红高粱,唱红了导演张艺谋和演员巩俐,也唱红了莫言。
1985年莫言的其他作品还有《金发婴儿》《球状闪电》《爆炸》等,皆是才情恣肆之作。
之后作家莫言的路越走越阔大。在《红高粱》大红大紫之后,他却并未在这条路上一味地写下去,而是转向了另一重探索,进而写了由报纸上的一则社会新闻触发的现实题材小说《天堂蒜薹之歌》,这里面有地之子的悲愤,对家乡这块热土上的父老乡亲所经受的不公正待遇的赤诚的关注。小说发表后,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诟病与威胁,然而莫言始终坚持自己的内心与立场,面无惧色,因他扪心自问,无愧天地、鬼神和父老。
此后,莫言呈现出来的,是《酒国》中对荒诞世态的讽刺、《丰乳肥臀》中对沉重厚实的地之母的赞歌、《生死疲劳》中对人与畜生生生世世的轮回的慨叹、《檀香刑》中对“充满了颗粒感的血腥和暴力”的渲染、《蛙》中对于影响中国百姓半个世纪的计划生育*的充满人道主义的关注……作家莫言下笔,果真有吞吐山河之势。
曾问一位喜欢读莫言作品的朋友,为何对莫言的作品情有独钟。她说:“莫言并不重复自己。”在人生的某一个巅峰过后,他并不会就此止步不前,他始终走在不断探索、不断超越自己的道路上。作家王安忆说,莫言的作品泥沙俱下,而可不畏惧,因他有充沛的元气。
在文章的最后,引用莫言的一句夫子自道,“一个作家一辈子可能写出几十本书,可能塑造出几百个人物,但几十本书只不过是一本书的种种翻版,几百个人物只不过是一个人物的种种化身。这几十本书合成的一本书就是作家的自传,这几百个人物合成的一个人物就是作家的自我。”
莫言的自我隐身在他的作品背后,静静地打量着读者,打量着这个世界。而我们又通过阅读他的作品,捕捉到了他的身影,捕捉到了他80年代这段极重要生命历程的雪泥鸿爪。距其二十多年后的2012年,莫言摘下了诺贝尔文学奖这顶桂冠,一夕之间赢得了世界的瞩目,这荣耀原已在80年代他起步时便已埋下了契机。
参考资料:
莫言:《白狗秋千架》,上海文艺出版社,2005年6月。
莫言:《学习蒲松龄》,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年4月。
莫言:《莫言对话新录》,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2月。
莫言:《莫言讲演新篇》,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2月。
莫言:《莫言散文新编》,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2月。
叶开:《莫言评传》,河南文艺出版社,2008年4月。
莫言研究会:《莫言与高密》,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年12月。
莫言:《红高粱家族》,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1月。
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概观》,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1月。
孔范今、施战军:《莫言研究资料》,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年5月。
杨扬:《莫言研究资料》,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5月。